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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书文学 > 残唐记 > 十九、潭水深许
 
天色将白,初阳斜挂,一道道阳光划破漆黑的夜空,远处时不时响起了几声鸡叫,万物从惺睡中醒来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
严泰陡然从噩梦中惊醒,坐起木板上,大口喘了粗气,见阴暗的空间内空无一人,地面上一滩污血,暗自寻思道:“这难道就是地狱?书中描述地狱阴暗恐怖,现在看来倒只是杜撰罢了。”

严泰强撑着身子翻下木板,声响惊动了门外之人。鬼医和花未晞听得动静,急忙冲进屋内。花未晞一步抢到严泰跟前,喜极而泣道:“你终于醒了!”

严泰看着花未晞,诧异问道:“你们也死了?定是钱威一所为,该死!”

鬼医狠狠拍一下严泰脑袋,说道:“死?有我鬼医在,谁会死得了?黑白无常手里我也能把人抢下来。”

严泰摸着自己脑袋,四处打量着,方然明白这就是桃花林后的小木屋,自己尚在人间。鬼医说道:“你小子命大,在最后昏迷的紧急关头,老夫做完了所有医治,现在想来也是万分凶险。”

严泰双手抱拳说道:“神医医术高明,救命之举大恩不言谢。”刚说完,腿脚一软,瘫倒在了地上。花未晞着急严泰安危,急忙上前去扶,关切问道:“严泰你这是怎么了?”

鬼医在一旁答道:“医治过程凶险异常,我等医者尚且坚持不住,何况医治之人?这小子能在昏睡了三天三夜后有此状态,已然算是体质好,身体虚弱昏倒是正常。”说罢,便帮忙扶起严泰坐到木板上,嘱咐道:“小子,现在身体虚弱,需要多多休息。”

正在这时,忽听得门外一阵动静,惊起了无数飞鸟,鬼医窜出门外,见桃林移动变化暗合奇门遁甲之术,大叫道:“不好!”

徒儿紧随师父出门,问道:“师父,无非是一些鸟雀受惊飞起,不好从何来?”

鬼医眉头紧皱,自言自语道:“没想到这钱威一竟然是个奇门遁甲之术的天才,常人入得此阵法之中,终要老死在里面,没想到这钱威一短短几日竟能破解此阵法。只怕他就快要走出桃林,如被他抓住恐有性命之忧。”

鬼医跑回屋内,说道:“虽说这小子现在急需要休息,但目前形势紧急,钱威一即将突破阵法,赶紧速速逃离才是上策。”说完,迅速走到屋内墙角边,用手抚开多年尘土,露出一个方形木板,扯开木板,出现了一个深井,鬼医说道:“大家都进去。”话未说完,就听身后有人愤怒叫嚷道:“鬼医,你拿我秘宝却不帮我做事,携我宝物想跑到何处?抓了你们我定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”

鬼医知是钱威一,焦急冲着花未晞等人喊道:“快!”花未晞立即搀扶着严泰蹒跚走到井口跳了进去,接着童子和鬼医也跳了下去。

深井两米来高,鬼医和童子顺着井壁掉下井底,不免结结实实地摔坐在地面上,吃痛不已,花未晞则护着严泰运起轻功,飘然落下。在空中,严泰被花未晞紧紧搂在怀中,头额耷拉在她柔软香肩之上,严泰从未与女子有过如此亲密接触,闻着身上散发出特有的体香,一时之间神游其中。

“别腻歪了,赶紧潜入深潭。”鬼医见二人站立原地,相互之间紧紧地搂着,不由地提醒道。

严泰和花未晞猛然警醒,羞赧地分开了。严泰不敢直视众人,故意移开目光,四处打量着四周环境,只见一片漆黑,只可透过井口渗下的几缕光亮方可视物。借着光亮,严泰发现身后立着一处墙壁阻隔去路,身前横着一滩暗蓝色潭水,水深难测。

正打量间,忽听得“扑通”两声,鬼医和童子皆一头扎进水中,瞬间消失了身影,只留下水面泛起层层水花。

严泰未急反应,一个人影嗖的一声从井口窜下,闪到面前,一把扣住了自己手腕。严泰惊叫道:“钱威一!”

“看你还能往哪里跑?今日抓到了你,再也不管你当日所说虚灵不昧珠之事是真是假,我定要剖腹取珠。”钱威一露出凶恶神情,透过些许微光看上去犹如罗刹鬼,让人不由胆寒。

严泰本就身体虚弱,挪步尚且蹒跚需要人搀扶,心力自然大受影响,钱威一赶来如此之快虽在意料之中,却完全超乎严泰意外,面对此时凶险竟然毫无对策。

这时,一道掌力飞来,直取钱威一手臂。钱威一对着花未晞大喝道:“就凭你那浅薄的功夫,也想和我叫板?”遂即横出右掌抵御,谁知花未晞在与钱威一掌力相接之时,陡然变招,撤回掌力,刺出长剑,依然径直取向钱威一左臂。

洛神宫武功招式闻名江湖多年,其中重要原因之一乃是胜在招式变化,招无定式,法无定法,变化难测。钱威一突遭花未晞变招,来不及抵御,只得振奋膂力,提起严泰,躲过了剑锋。花未晞趁着招式未老,虎口向上,剑锋一燎,剑刃外旋,追着钱威一左臂而去。钱威一避无可避,为保自己手臂,只得松开了严泰,向后跳将出去数步。花未晞一步抢上,护在严泰身前。

之前与钱威一交过手,花未晞深知功力远逊此人,刚虽借助招式快速变化,占了优势,但自己心知,一则钱威一因抓住严泰,手脚限制,二则钱威一并未使出真本领,如非如此,自己早就死在他掌力之下。

花未晞死死盯着钱威一,不敢有丝毫松懈,极力说道:“严泰你赶紧先逃,我替你挡住他。”严泰心中挂念花未晞,万不想让其单独冒如此大风险,站立原地竟不挪步子。钱威一大喝道:“还想逃?今日你们二人谁也别想平安离开这里。”

花未晞见身后严泰依然纹丝不动,心中焦急万分,迫不得已聚集真气于掌中,向严泰推去。严泰被掌力击中,像一片无依无靠的叶子,飘在半空,最终落到了潭水中。

钱威一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,见严泰落入深潭,无法再追赶,到嘴边的肥鸭子又一次跑了,怒不可遏道:“屡次坏我好事,今日便让你死在这里。”说罢,一脚蹬地跳起,挥出掌力直取花未晞。

钱威一掌力混厚,远非学艺不精的花未晞所能抵挡,如此凶险境地,她却弃守为攻,挽起长剑挥出洛水剑法的杀招“朱唇徐言”,迎着钱威一掌力迎面刺来。钱威一万没想到面前弱小女子竟然使出了不要命打法,当下慌了神,急忙撤除劲道,避免玉石俱焚。只可惜招式一出,情况突然,虽卸掉了五层掌力,却仍速度不减地向花未晞飞去。一道洪厚掌力结结实实击中花未晞前胸,钱威一却在危机之时,挥出右掌拨开了刺向自己的剑锋,安然落地。

“不好!我被算计了!”钱威一刚落地,便失声叫道,“没想到这平日里全无心机的女娃,跟着严泰那个贼小子许日,倒学得不老实了。”钱威一说话间,花未晞被掌力结结实实击中,两根肋骨生生震断,鲜血从嘴角渗出,昏死了过去,身子却如同离线风筝飞落到了潭水之中。

钱威一站在潭水边上,望着花未晞落水时溅起的层层浪花,口中谩骂道:“他娘的,又让这两个兔崽子给逃了。这女娃弃守为攻,使出不要命的打法,看来早就算好我不会与其拼命,定然撤销掌力,然后借着我击出的掌力,拉开距离,逃入水中。老子如此精明之人,没想到多次被你们这两个娃娃给算计了,我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你们,今后抓住了一定要碎尸万段,方能出我这口恶气。”一口恶气难出,钱威一放声大吼起来,雄厚内力震得井底轰隆作响。

话说花未晞落入水潭,依然昏迷不醒,在水中慢慢地下沉下去。不远处一个人影极快地游了过来,一把抱住花未晞,摇晃道:“花未晞、花未晞!”水中说话,声音仍是清楚,潭水中泛出些水泡,严泰如此叫喊,却依然无法唤醒花未晞,眼看着花未晞脸色渐渐苍白,即将窒息而死,严泰心道:“得罪了。”便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,向花未晞的樱唇就凑了过来,将自己的气息吐纳到了花未晞口中。花未晞得了气息,脸色渐渐红润,肌肤若雪、腮似玫瑰,美不胜收,严泰极力把控意乱情迷思绪,无暇品味着那两片柔软,一边为花未晞渡着气息,一边极力向远处游去。

水下无半点光线,周围一片漆黑,严泰虽从小上树捉飞禽下水捕游鱼,练就了一身好水性,但如今潜入水中时间过长,又怀抱着花未晞,腹中气息已然急促起来。此时,严泰惧怕钱威一身后追赶,断然不敢浮出水面换口气,只得硬着头皮,如无头苍蝇般寻找着寻找出口。

潭底深处忽然发出微微亮光, 光线透过淡薄的水层,在泥土上射出了圈圈光斑。严泰大喜:“有光就一定有出口,谁曾想到出口竟在潭底。”严泰奋力游到亮光处,只见眼前是一个似方似圆的洞口,洞口连接着悠长狭窄的水道,径直通往水面,阳光正是通过这狭窄水道照射进了深潭之中。严泰护着花未晞的头颅,钻进了水道之中,借着水中上升的浮力,一头扎出了水面。

几个妙龄少女挽起腿裤坐在水堤之上,两只玉足在水中不停拍打着水花,嬉闹欢笑声爽朗清脆。其中一人高声唱道:

“长江为江,黄河为河,长江水清,黄河水浊,清水浊水灌我田垄,浊水清水涤我衣足。

长江为江,黄河为河,长江水清,黄河水浊,杨柳新绿新婚出征,雨雪纷飞白发已苍。

长江为江,黄河为河,长江水清,黄河水浊,松柏青绿恰似郎情,流水无限恰似秾愁。

长江为江,黄河为河,长江水清,黄河水浊,家无男丁不能艺稷,家无男丁不能艺黍。

长江为江,黄河为河,长江水清,黄河水浊,王事征战不死不休,流血千里尸骨何存。”

短短几句小曲,或缓或急,忽高忽低,转腔换调之处,百变不穷,曲中唱词更流漏出了阵阵伤感,引人无限遐思。

严泰突然扎出,惊得岸边妙龄少女花容失色,嘴边念叨着:“刚刚从水里突然钻出了一老一少,现在又钻出了两个,这些摸鱼的人悄没声息地,吓得我半死,咱们去别处玩耍,躲开这些无礼之人。”说罢,一群少女嬉闹着离开了。

严泰大口喘了几下粗气,便将花未晞抱到岸边,见鬼医和童子正站在岸边等待,说道:“神医,你快看看花未晞怎么了,一直昏迷不醒。”

鬼医上前搭住花未晞脉搏,片刻之后,说道:“没事,刚被内力震伤,无性命之忧,修养几个月就好了。”说罢,狠狠掐了一下花未晞人中穴,花未晞顿时咳嗽了数声,醒了过来,迷离地双眼左右大量着严泰、鬼医等人,虚弱地问道:“这是哪里?我怎么躺在了这里?”

严泰不自觉地摸摸了自己嘴唇,又看了看花未晞脸庞,脸色虽略显苍白,但双目犹似一泓清水,顾盼之际,清雅高华的气质外漏,摄取无数男子心魄,更有朱唇箸点,皓齿内鲜,引人无限遐想。严泰回想起水潭中发生的种种事情,当时虽事有紧急,但终究在花未晞昏迷之时,与其有了肌肤之亲,当下心中羞愧,也不想毁了花未晞清誉,便不作回答。在潭水中时,花未晞虽然昏迷,但隐约感到有人吻着自己双唇,为自己度来气息,如今看了严泰如此扭捏,便确信无疑,脸色红艳,耷拉下了脑袋。

鬼医不知水中事由,只是接着花未晞问话说道:“如此美丽湖水山色,放眼天下只怕只有这西子湖畔。”

初踏西子湖时,花未晞一心在严泰安危之上,没好好观赏这秀美山水,现如今放眼望向湖面,只见残阳铺水,半湖瑟瑟半湖红,莲叶坐在水面之上,一个采莲少女脸庞掩映在荷花间,手撑船篙,身穿绿罗裙,与田田荷叶融为一体,不一会儿消失在了层层莲叶之中,只听得阵阵采莲曲传来。

傍晚西子湖景色别有一番滋味,花未晞不禁赞道:“如此美丽湖景,若真是个女子,只怕王昭君、杨玉环都要自愧弗如了。”

鬼医打断了沉迷美景的花未晞,说道:“咱们赶紧离开这里,不然被钱威一追上就大事不好了。”

严泰说道:“钱威一一定是不习水性,如若不然一定已经追上了。”

鬼医说道:“这么说来甚好,那咱就在附近找个客栈休息。”

严泰好奇问道:“此处离你医馆不远,终究还是不安全,若被钱威一寻来就不妙了。”

鬼医笑道:“正因为此处离我医馆近,才是躲避的好去处。兵法有云‘兵不厌诈’,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

严泰吹捧道:“神医不知医术高明,谋算也是屈指可数。”

鬼医受用无比,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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